第6章 不闭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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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开席喽!”
热闹嘈杂的人群里,有一个壮实的中年男人大声吆喝,屋里屋外坐满了来往的宾客吃糖聊天说笑。
“我说二宝子,你叔家这个妹婿招进来你开心不?”院子角落里一群妇人在洗菜洗碗干活,其中一个妇女扬起脸笑问二宝子。
“你看高婶子这话说的,我有什么不开心的?我常年在外打工又不顾上我叔子,那燕子是他亲闺女,是嫁是招我们旁人哪管的着呀!”二宝子似有不喜的回道。
其他帮忙的女人假装忙碌,眼睛余光来回在两人身上看八卦。
“哎哟喂梅子,你四叔跟高婆子好的跟整人一样,她那儿子都是你四叔养大的,这咋突然就给燕子招亲了呢?他不是常说,要高婆娘的儿子给他养老送终的吗?”厨房里一个老妇人好奇的问身边的年轻女人。
汪家村谁不知道汪老四跟高婆子的事!汪老四宁愿抚养别人的儿子,也不管自己婆娘闺女的死活,因此村里人上到老下到小,都在背后骂他傻熊愣头青。
“嘁!算计心太毒了呗,我四叔半年前摔骨折了,本来接上骨头养养就没事了,谁晓得他脑袋跟抽了一样,非要去给高婆子放田水!”
“结果田水没放好人,又被铁锹靶打倒了,当时打的就坐地上起不来了,被人抬回来都疼昏死过去了,高婆子以为我四叔不行了,就顾着抢四叔家那点家底子了,也不给找医生、也不给送医院的,说白了就是要我四叔挺死的,这不二宝哥看了给燕子姐打的电话。”
“燕子姐急赶不回来,当时转钱让二宝哥送人去的医院,四叔好了以后对高婆子的心也变了,以前最见不得高婆子挤猫尿了,自上个月他回来后,高婆子来又是哭又是闹的,他看了非但没心疼,还硬气的给燕子堂姐招亲了。”
“闹了个把月高婆娘没脸了,只能灰溜溜的回去了,今天厚脸皮的来帮忙,她当我们眼瞎呢!不知道她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吗?”
“不就是想让四叔的那点家底子,都落到她儿子头上去,俺四叔看着也孬熊,骨折躺床上都动不了了,高婆子也没来伺候过他,就这把人赶走了,还搁家嚎嚎的哭了两场呢!”梅子转动着身体忙碌不屑的说道。
梅子在厨房说话也不背人,窗外蹲着洗菜帮忙的人都竖着耳朵听,眼里戏谑的神色不停的看高婆子。
“谭婶子在吗?谭婶子……”汪家大门口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焦急的喊人,他手里还拿着一团白色的孝布。
“哎我在呀红亮,”厨房里风风火火的跑出来一个妇人,半白的头发,用一个老式的发夹固定着。
“红亮你这是咋了?你家有白事不兴过来喝喜酒……”
“婶子,我爸三天没出门了,我还能红白不见面的事不懂吗?我来找你,是想麻烦你帮我去屋里喊疯丫头出来。”
随着他的话落,屋里除了被安排吃席面没听到的人在说话,院里院外的热闹气氛,立刻陷入了安静的沉闷里。
“你……你找她干啥呀?”谭婶子迟疑了许久又追问。
红亮眼底闪过不耐烦,这谭婶子热情归热情就是人太啰嗦了,想请她帮忙叫个人办个事,她能给你祖宗都刨出来问个遍,问完还喜欢到处嚷嚷的满村队都是。
梅子听门口半天没回答,晓得来找人的红亮要恼了,急忙也出来到门口。
“红亮哥,凡晨没过来这屋呀!你要不去我七爷爷那里找找?兴许她人在那边呢!她家情况特殊她一般不出来串门,就是出门,也是去七爷爷家。”
“七大爷那边我找了没有,她家除了疯婶子在家,屋里一个人都没有,”红亮急的一脑门子的汗团团转。
“好妹妹,你再进屋帮我看看确认一下行不?我爸等着出门走不掉,他口眼不闭,八大将累的腰都折了也没挪动半步路,”红亮几乎要给梅子跪下求人了。
“你等着,梅子闻言转身飞跑进屋,三间房开了六桌席面,她挨个屋里找了遍也没她堂妹的身影,她这堂妹在汪家是特殊人,不过名声不好听叫疯丫头。”
“红亮哥,屋里屋外我都找了,这边确实没有凡晨,你要不问问我九婶子?她疯归疯回答话应该还是没问题的。”
红亮听完脸上不自觉的飘过害怕,“我……我在去找找吧!”他说完转身急忙跑远了。
“疯丫头一般都不出门呀!这关键咋找不到她呢?莫不是跟她娘一样也是青年疯?”谭婶子搓手自言自语的说道。
梅子闻言回头无奈的看着谭婶子说道。
“婶子,你也是五六十的人了,凡晨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,你总是这么背后不负责的说她青年疯,她今年都二十八了你看她疯了吗?”
“大前年,刘奶奶给她说了亲,你也不顾场合的说九婶子神经病,凡晨说不好也随时会疯,人家明明都看好了人,当场变卦了不答应了,刘奶奶六七十的人了,被人当场骂的那叫一个难听。”
“前年好不容易又说了一个,也不介意九婶子神经病,你倒好!在我们村说她克爹娘也就算了,你还逢人认识不认识的你都说,搞得这附近十里八村的人,哪家不知道汪老九家的疯丫头呀?”

“七爷爷气的要抱刀砍你,你哭的一把鼻涕,一把泪的说你没说,还说七爷爷诬赖你,后面刻薄的话不用我说了,全队人都听到了。”
“你从村尾一路骂到村头,九婶疯疯癫癫的来护闺女给你一顿打,你怎么说的?你竟然说你没骂!你没骂我们听了个把小时的骂声,那打谁嘴里出来的?”
“去年人家专门找来九叔家要结亲,你颠颠的跑去村口路口拦着人家,你恨不得把全队死了百八十年的人,都算在凡晨脑袋上!”
“怎么她这么厉害呀?能克死好几十年前的人?谭大叔明明是得病死的,你能扯上七爷爷给你家看房子克的?我就问问你,我七大爷啥时候给你看过宅基地?还有我们村,有几家能请到他看地呀?”
“今年队里有婶子开玩笑说给凡晨说亲,好家伙!你恨不得不吃喝的睡在人家门口破坏,我七爷爷家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呀?你这么糟蹋凡晨的名声?”
“她骂过你没?我九婶子打你的时候,你咋不说你骂的嘴边冒白沫,你还咒他们全家不得好死呢!做人不能缺德,你就是年纪大了破罐子破摔,你不是还有儿女孙子孙女吗?你咋不替他们想想呢?”
“你欺负她娘是傻子不能跟你对骂,还是欺负我九叔一个大男人厌恶你?你们总是背后这样编排她,那样编排她,也不觉得亏心的慌?”
“你们哪家有事不求我九叔帮忙?你们开口后他哪家没去呀?你们给过人家吃喝吗?凡晨从出生到现在吃过你们一口饭?还是喝过你们一口水?”
“就吴红亮家他老子不愿意出门,他自己做了什么不晓得呀?气死了老子,人能出门吗?”
“求人帮忙还疯丫头疯丫头的喊,怎么我九叔欠你的?还是少你的?出不了门你在家挺着去。”
梅子连说带臊的刺谭婶子,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了,之前还背后说凡晨,今天倒好!当着汪家人的面说,真当汪家人都是怂蛋吗?
谭婶子被刺的面红耳赤的,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,浑浊的眼里都是恼意,院里院外的人都讪讪的低着头不好意思说了。
院子里来回走动忙碌的汪家男人,个个眼里都是恼怒和生气。
也许周围的气息太让人窒息了,谭婶子灰溜溜的出门回去了,挑起事端的主角走了,留下的人慢慢的才活跃起来。
“要我说老汪家几个姑娘,就梅子的脾气最厉害,不过也得她这么厉害出头,如果梅子说的都是真的,那谭婆子可真就缺了大德了!”
“什么是如果?梅子说的就是真事,你看队里,如今还有哪家跟谭婆子走动呀?她那人缺德没良心的,队里谁不知道呀!”
窃窃私语的讨论声越发多了起来,梅子在厨房配菜撇撇嘴,脸上的不屑表情毫不掩饰。
被说的汪凡晨,是徽西部地区的一个农村人,家里人口特别的简单,爷爷、爸爸、妈妈,以及她自己,和一个送人外嫁的姑奶奶。
她爷爷是村队十里八乡有名的看地先生,比如人死了选地棺、家里建房子挖地基,怎么开门、打井、开窗户,建猪圈等等。
也就仅限于会这些地理术数,其它的什么上身、叫魂、那就是个瞎子,都说看地理术数不伤身,但是吧她爷就有点倒霉了。
年轻的时候名声大,被城关的人找来请去看坟,人家好吃好喝好招待的,还给了丰厚的佣金十块钱。
她爷喝酒吃肉喝美了,脑袋一上头显摆了自己,一下给看了一个实穴。
一般的看地理先生,都会给自己留三分后路不说完整话,那天他爷就跟抽魂了一样,给选了地、还选了入葬时辰、以及从哪个方位下棺。
就这么主家忙完后,他回来半个月时间吧!他左眼不知不觉的失明了,去医院检查也没办法查明原因,从那以后队里人就不叫他名字了,年轻的时候叫汪瞎子,年纪大了,统称地理先生老瞎子。
要说她爷倒霉那是自己找的,可他爸倒霉就像奇遇了一样,二十二三岁的大小子,成完亲第一年有孩子,眼看着要生了,结果不知道因为啥掉了!
掉下来的还是一个成了型的男孩,孩子刚掉半个月时间不到,紧接着她奶奶撒手走了,这个时候他爷心里嘀咕掂量了,应该是自己年轻的时候看坟的后遗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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